家乡的酒

2016 年3月20日第9期        作者:王立红        2016-12-21       

在小时候的记忆中,父亲爱喝酒。那时家里穷,吃饭都成问题。可贤惠善良的娘总是惯着父亲。每天的中午晚上,娘会从酒柜里拿出酒,炒上一盘自家种的菜,有时会炒个鸡蛋什么的,香喷喷的味道常常馋得我们口水都要流出来了。有时我们小孩子会坐在小饭桌边,眼巴巴地看着父亲喝酒,其实是等父亲喝完酒能吃上一口菜。这时母亲会说:“去!去!一边玩去,饭一会就好,会叫你们的。”我知道,母亲赶我们是为了让辛苦的父亲好好地喝完那几盅酒。这酒不光是为了让父亲过酒瘾,更多是消除父亲劳作带来的疲劳和身体的疼痛!可我们知道,父亲喝酒总是舍不得吃菜,总是夹起那点少得可怜的菜像喂小鸟似的一一喂到我们口中,自己干巴巴只喝那点酒。所以父亲喝酒的时候,也是我们最开心的时候。  

记得我十岁那年,一个朋友送给父亲一塑料鼓子“马场酒”,父亲视若珍宝,只有在有意义的日子里才会拿出来倒上一杯,慢慢地品,很陶醉的样子。那时我不知道“马场酒”的魅力,便想趁父亲不注意品尝一下,心想一定非常好喝,要不父亲怎么会那样?于是搬来凳子从酒柜中取下,喝到嘴中却辣得直流眼泪,一口吐了出来。怕被父亲发现便急着放了回去,结果在惊慌中从凳子上摔下来。父亲闻声赶来,我怕父亲骂就哭了起来,父亲却笑道:“我能随时闻到酒香了!你做得太好了!”我破涕为笑,感觉满屋子里都是“马场酒”的香,就如父亲的宽容和爱一样浓厚,香喷喷的。  

随着慢慢长大,我终于懂得了父亲为什么爱喝酒,而娘为什么会惯着父亲这个毛病。父亲终日在田地里劳作,而母亲因为生姐姐时落下一身的病干不了重活,家里的重担自然就落在了父亲的肩上。每天天不亮就下地,回家还会背一些野菜和嫩草喂家里养的牲畜。从早忙到晚,从春忙到冬,没一刻的闲工夫。由于长时间的劳作,父亲干完活回到家,腰酸背痛,有时腰都直不起来。他只能用酒来消除疲劳,缓解疼痛。娘看在眼里疼在心里,只能细心照顾父亲。这酒里包含了娘对父亲浓浓的爱。  

父亲爱喝“马场酒”,娘就想方设法给买来。因为我们家离孤岛比较远,买“马场酒”很不容易。娘就托去孤岛割芦苇或路过孤岛的人往家里捎,一般是一塑料鼓子,十斤的样子,够父亲喝上一段日子。所以,在我的记忆中家里的酒柜没有断过酒,可放得最多的还是“马场酒”。

后来,“马场酒”改成了“欣马”牌系列白酒,有了美观大气的包装。父亲也由喝散酒改喝“欣马”酒。  

父亲喝酒,爱酒,有时会收藏酒。我们姊妹五个知道父亲有这爱好,只要有机会,看到新奇包装的酒,或者没有见过的酒,都会给父亲买回来,所以父亲的酒就越来越多。父亲为此又买了一个酒柜,摆得满满的。但他很少喝很贵的酒,他总说,就爱喝“欣马”牌系列白酒,不上头,实惠,好喝!如果有客人来了,他便会炫耀自己的酒。这些酒都是女儿孝顺我的。我听着好像父亲不是在炫耀酒,倒是觉得在夸我们的孝顺,然后非要让客人选酒喝,那么,这顿酒就成了父亲最开心的事了。  

如今,父亲年龄大了,患了心脏病和糖尿病,在医生的严厉警告和我们细致地关照下,喝了大半辈子酒的父亲终于还是戒了酒。有时,父亲望着盛满酒的酒柜发呆,还不时自言自语。我知道父亲很孤独,是在怀念喝酒的日子,回想“欣马”酒浓郁的香。